“我的所作所为辜负了党组织对我多年的培养教育,对不起家人和朋友的关心。每每想到这些,我都夜不能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是贪欲害了我……”
李福年,1954年出生,1970年参军,退伍后因工作出色被推荐到徐州医学院就读。1985年调入江苏省邳县(现为邳州市)人民医院工作,1999年起先后担任邳州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院长、党委书记。
2012年3月31日,李福年因犯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被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
违规担保露马脚
李福年一次次作出荒唐决定,四次融资担保给医院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巨额损失。
李福年案的查处,还得从一封举报信说起。
2010年,有群众向江苏省纪委举报李福年违规为某公司融资担保,给医院造成巨额损失,同时反映李福年有挪用公款、收受贿赂等问题。邳州市纪委在接到省纪委批转的举报信件后,立即成立调查组。调查发现,李福年在担任院长期间,擅自违规为上海一家融资公司担保5500多万元,给人民医院造成2500多万元损失的事实,并发现李福年涉嫌收受巨额贿赂的重大线索。
为尽可能地挽救李福年,有关领导多次找李福年谈话,劝其主动说明问题,但李福年仍执迷不悟,矢口否认自己有任何违纪问题。办案人员辗转上海、南京、西安等地调查取证,李福年的贪腐行径随之大白天下……
经查,早在2004年1月,邳州市人民医院与上海复旦基业医疗投资有限公司负责人王某合作成立肿瘤防治中心,合同约定,医院提供医疗用房等配套设施,复旦基业公司投入价值2400万元的医疗设备,共同组建和经营肿瘤防治中心。双方同时约定:邳州市人民医院作为租赁合同的承租人,复旦基业公司作为实际支付租金的义务人。
合同成立后,王某考虑到要投入许多价格比较高的大型设备,如果不能保证肿瘤防治中心有足够的病员,就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为了转嫁风险,王某想出一招——让邳州市人民医院出面帮自己融资,再用融资得来的钱购买设备和分期支付租金。为此,王某积极做李福年工作,与其签订协议,愿意将肿瘤防治中心10%的股份转让给李福年,并许诺如果肿瘤防治中心合作顺利的话,李福年在退休后仍可负责管理防治中心。
2004年3月,在王某的运作下,上海远东国际租赁有限公司与复旦基业公司、邳州市人民医院三家签订了购买价值990万元设备的融资租赁合同,远东公司作为买方,复旦基业作为卖方,人民医院作为最终用户,从而将原来由王某公司承担的风险转嫁到了邳州市人民医院。三个月后,三家又签订了价值为1100万元的融资租赁合同,约定邳州市人民医院在租金付清前设备所有权属于远东公司,租金付清后设备归医院所有。邳州市人民医院后在租赁物尚未到达医院的情况下,便向远东公司出具了设备验收合格的确认书,王某很快收到了融资货款。2005年底,肿瘤防治中心开业不久,王某为表示感谢,送给李福年5万元。
在随后的两年间,尝到甜头的李福年屡试不爽,在未经集体研究的情况下,又于2006年3月和2007年3月,擅自代表医院分别向江苏金融租赁有限公司和浙江金融租赁有限公司为王某的公司提供融资担保3500余万元,同样是在设备没有到位的情况下,便向融资公司出具了设备验收合格的确认书,并将融资得来的钱交给王某使用。为此,王某又分别送给其5万元和10万元感谢费。
四次融资,邳州市人民医院共为王某公司融资5500多万元,而医院却只收到了王某从外地医院低价购买的一些价值几百万元的设备,其余设备至案发时也没有到货。
此外,李福年还多次安排医院向融资公司代付应由王某支付的租金381.1万元。后因王某恶意违约,拒不还款,2008年12月22日,杭州市人民法院判决邳州市人民医院承担连带责任,赔偿三家金融公司2502万余元(已执行1955.8万元)。
面对金钱的诱惑,李福年一次次作出荒唐决定,四次融资担保给医院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巨额损失。
受贿敛财“利滚利”
谁送礼,李福年就提拔谁,医院甚至出现了一个都是护士长没有护士的科室……
医院,本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然而,作为邳州市人民医院院长的李福年,本身就是“病入膏肓”之人。在李福年担任院长期间,药品和医疗器械采购、人事安排,乃至工程基建,都成了他的摇钱树。
某知名药企业务员为能给邳州市人民医院长期供药,在2003年至2008年间,先后送给李福年名贵手表一块以及价值1.4万元的购物卡;2003年,上海某药品代理商为承揽向该医院供应大瓶葡萄糖注射液的业务,送给李福年20万元好处费;2005年至2006年,南京某医疗器械供应商,为推销液体氧设备和胶囊内视镜,送给李福年10万元感谢金;淮阴某建筑商为揽到医院门诊楼的工程,多次给李福年行贿共计20万元;某土建工程项目经理为顺利拿到工程建设款,先后给李福年送去8万元现金、2块金块、2根金条……
在人事安排方面,谁送礼,李福年就提拔谁,已成为该院人所皆知的秘密。某镇卫生院工作人员为了能到人民医院工作,托人给李福年送去3万元,后来如愿以偿。更有甚者,医院甚至出现了一个都是护士长没有护士的科室……
慢慢地,李福年不再满足于“你送我收”,而是直接向他人索贿。
2008年1月,邳州市医疗保险管理处干部朱某某受常州某公司部门经理张某某的委托,找到李福年协商药品托管事宜,并承诺药品托管后,李福年每年可拿到300万元的回扣。李福年立即安排医院与该公司签订了为期三年的药品托管合同。从院长岗位上退下来后,李福年害怕药品托管公司不兑现承诺,多次打电话给朱某某,以借为名索要药品回扣。2010年4月和7月,朱某某分三次向李福年指定的账户共转入250万元。
此外,深谙“钱能生钱”这一经营之道的李福年,还玩起了“利滚利”的敛财术,将收受的贿赂违法放贷以获取高息。在办案人员搜查其办公室时,发现李福年放贷给企业或个人的借条有19张,借款利息从月息1.5%至5%不等,最多的一次借款达200万元,累计借款高达1013.9万元。
利令智昏反被戏
“借李福年的钱,压根就没打算还,因为收受贿赂的李福年根本拿我没办法。”
据统计,自2002年担任院长到2009年这7年间,李福年共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769.96万元、美金1500元和名表3块,平均每年收钱超过110万元。
在众多的药品经销商中,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某医药公司总经理张某与李福年的“亲密接触”。
2003年4月,当时还是业务员的张某,通过熟人介绍与李福年相识。张某知道李福年能为自己带来滚滚财源,便主动邀请李福年到上海来玩。在灯红酒绿中,两人关系迅速升温。2003年秋天,张某提出如果邳州市人民医院采购自己公司的试剂,他将免费提供全自动生化仪,并答应给李福年一定的回扣。在李福年的安排下,该公司与医院达成合作协议,张某也为李福年奉上了10万元的回扣。通过贿赂李福年,张某顺利掘得了第一桶金。
为了能和李福年长期“合作”,2003年底,张某再次找到李福年,提出和李福年合作创办上海申杰科技有限公司,并承诺给他35%的干股,李福年同意以其子的名义入股。张某回到上海后便将申杰公司35%的股份变更到李福年儿子的名下。2005年,张某又成立了上海至佳医院投资管理公司。在2007年下半年李福年到上海出差之际,张某又主动找到李福年,表示希望和邳州市人民医院多做些生意来提高至佳公司的营业额,并表示把至佳公司25%的股份也送给他。
为了能牢牢掌控住李福年这棵摇钱树,2005年上半年,张某谎称在上海浦东以李福年儿子的名义购买了一套价值117万元的商品房,并伪造了房产证和购房发票,多次假戏真唱带李福年父子到现场“看房”。利令智昏的李福年便对张某公司采购的设备不再检验,设备价高质劣,许多设备安装后就成了摆设,给医院造成了巨大损失。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办案人员发现,不但张某送给李福年儿子的房产是假的,而且所谓的部分干股也是假的,李福年一分钱也没分过红。不但如此,张某还谎称因在上海为李福年儿子购买房产,公司资金周转紧张,想临时向李福年借点钱,李福年安排人先后两次给张某转账共计90万元。
案发后,张某对办案人员说:“借李福年的钱,打欠条只是形式,压根就没打算还,因为收受贿赂的李福年根本拿我没办法。”被张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李福年,最终沦为别人的笑柄。
大权独揽“一言堂”
李福年四次违规融资担保的事,其他几位副院长都是在医院被起诉后才知道的。
李福年集医院院长、党委书记要职于一身多年,正如他自己所言:“仅凭一句话、一个暗示,就能决定药品、设备采购的中标单位以及医院工作人员职务的调整。”
多年来,李福年对医院事务实行“家长制”管理,使医院的其他领导和同事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为消除阻碍其大权独揽的不同声音,李福年还注重培植亲信把持医院的药品及医疗设备采购、人事、基建和后勤等重要岗位。
医院职工李某先后3次送给李福年共9万元,从而深得李福年的信任,成为其亲信,从2005年2月至2009年12月一直担任药品采购、医疗设备采购两个办公室的主任。李某为了报答李福年的信任,对李福年言听计从,使得药品和医疗设备采购在邳州市人民医院变成李福年的“萝卜招标”。
食堂员工臧某某由于为人“仗义”又能喝酒,李福年经常安排其陪酒,对其颇为信任。臧某某听说李福年的儿子想炒股,便给其银行账户转了30万元,从而成为李福年的心腹,被任命为医院食堂班长。李福年将一些不好处理的近30万元个人费用,通过臧某某虚开发票从招待费中列支。李福年还多次把收受的名烟名酒等物品,让臧某某在食堂中处理,先后变现28.6万元。
李福年掌握着医院的人、财、物等大权,大搞“一言堂”,事事自己说了算,根本不愿接受任何约束和监督。在邳州市人民医院,民主集中制形同虚设,重大决策时,有些领导班子成员虽有不同意见,但因担心与李福年处理不好关系而“靠边站”,就不敢发表意见。李福年四次违规融资担保的事,都是擅自决定的,其他几位副院长都是在相关公司起诉医院后才知道的。
拥有绝对权力的李福年俨然成了医院的老板。只要给他送上足够的金钱,医疗采购、基建工程说给谁就给谁,人事上说让谁干就让谁干,根本不用集体研究,党委会议也只是走走形式,权力在他手中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办案者说
被金钱锈蚀的灵魂
案发后的李福年在忏悔书中写道:“现在想起来,钱财是身外之物,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1000多万元在我手里发霉长毛,自己却不敢用……”
“我认为收取药品及医疗设备经销商的钱,不会对医院造成影响。我不拿,这钱就会被经销商赚去了。”对于为何收取经销商的贿赂,李福年曾向办案人员讲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正是在这一心态的指引下,李福年大肆收受贿赂,不管是医药经销商送的回扣还是下属人员给的礼金,不管数额大小,他都来者不拒,一一笑纳。
曾经贫穷的生活经历,使李福年对金钱产生了病态的心理依赖,认为拥有金钱能给他带来幸福感。李福年不敢花受贿得来的金钱,依然过着普通的生活。他对吃穿从不讲究,没穿过名牌衣服,生活十分简朴,经常从食堂买两个馒头,吃点咸菜、喝杯白开水就把一顿饭打发了。
令办案人员哭笑不得的是,2010年8月,李福年在将受贿的200多万元转移到别处时,由于这些钱藏在阴暗角落,布满了厚厚的霉菌,李福年在清点钞票时受到病毒感染,导致肝功能不正常,在医院输了4天的液。别人送给他的购物卡他也不敢用,有的一直藏在办公室里,积累到一定数量时就交给心腹通过关系兑换成现金,案发后被搜查出来的购物卡有很多已经过期;收到的名人字画他只能藏于暗室中;别人送给他的金银首饰,他也从来不敢让家人戴;别人送给他一块价值10余万元的名贵手表,他一天也没敢戴……
直到案件移送给检察机关之前,李福年依然心存幻想,对办案人员说:“我收取的1000多万元,一分也没用,现在都上缴给组织了,那就不用再判刑了吧?”如果李福年能真学真懂党纪国法,心存一点敬畏之心和自律意识,也不至于在犯罪的深渊中越滑越远。
在李福年长达数年的违纪违法过程中,不时有群众举报,组织上也给他敲过警钟,但李福年没有悬崖勒马及时去改正错误,而是存在严重的侥幸心理,总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问题,以至于胆子越来越大,在违法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如果没有陷入迷途,靠着退休金和并不逊色的医术,李福年晚年的退休生活一定会悠然自得。然而,无尽的贪欲却让他的人生晚景变得黯淡无光。事实再次证明:灵魂如果被金钱锈蚀,堤坝便不摧自毁,腐败堕落就会如决堤之水,将贪婪弄权者淹没于污浊与肮脏中不能自拔。